第一次见到了“航工桩5”,这艘服役超40年的老船,并没有显现出老日破败的颓态——船上的桩架和设备虽有些斑驳,却被新刷的油漆保养得极好,红白相间的漆层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楼梯上的防滑纹被岁月磨得温润,让人踩上去格外踏实。远远望去,它就像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静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等着迎接新的拖航旅程。
船上的老袁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匣子”,手上的活儿一刻不停,嘴里的话也没断过。每次打桩锤成功锤响,他就攥着油门绳凑到我身边,操着一口我听不懂的方言,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船上的老规矩、老故事。直到对讲机传来“停锤停锤”的指示,他才猛地坐起,身体后仰.用尽全身力气拽住绳子。当柴油顺着回油阀流回油箱,打桩锤停止轰鸣,老袁便转头点上一根烟,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得意:“小熊啊,不是我吹牛,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拉油门绳子还是不在话下的,你要不来试试,恐怕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未必行哦!”
年轻气盛的我自然不服,毅然接下下一根桩拉油门绳子停锤的任务。听到对讲机里“停锤停锤"的指令,我猛地拉紧绳子、后仰降低重心,却因不得要领,突然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老袁见状,迅速上前拉紧绳子,待打桩锤渐渐停歇,他拍拍我肩膀.说:“下次再来。”
一天晌午,桩锤作业完毕缓缓上升,我蹲在栏杆边看着油门绳,突然发现嵌在铁板上的导向铁钩闪着冷光,原本浑圆的钩槽被磨出半指深的四陷,宛如一道岁月留下的伤疤。听老袁说,这铁制的钩栖虽坚硬,但日日与麻绳摩擦,竞被麻绳“咬”出缺口。“我头回上船那年,这钩子才换的新,眨眼间都磨废三个了。"老袁缓缓道。我望着铁钩上那道深痕,恍然领悟,原来课本里“水滴石穿”的道理,早已融人这艘老船的过往之中。
铁钩上的深痕刻在了心里,也让我沉下心来,跟着船上的师傅们学真本事。曾经动辄言弃的样子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与船舶设备“较劲"的执拗。多少个深夜,机舱工具间的白炽灯映着孤影,我对着高压油泵反复拆解,指尖沾满油污却浑然不觉。直到将高压油泵成功组装完毕,并且试压正常,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寝室。技术的积累如同船舶的锚链,越积越稳,我的船舶维保手法愈发娴熟,胆最也越来越大,站上距甲板60米高的桩架平台在钢结构架间穿梭,已然如履平地。
又是新船员上船的日子,阳光洒在甲板上,照亮了那根熟悉的油门绳。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好奇与忐忑,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小伙子,想听听这根油门绳的故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