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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气

发布时间:2025-07-24阅读次数:

我的人生哲学的第一课,应该是“女娲抟土造人”的故事。不信没关系,大人们会搓一下你的胳膊,直到搓出泥巴条来,毋庸置疑地说:“看,你身上的泥巴!”在这铁的证据面前,我自小时候就相信了——人是土做的。

既然人是土做的,就不会嫌弃土,不会嫌弃土脏。

在田里耕地,泥土常常溜进鞋里,来个“鹊巢鸠占”。我时常坐到地头或田埂上,把鞋里的泥土磕出来,要不然,泥土就挤占了脚的空间。脚和土的纠纠缠缠,从没有停息过,连袜子也时长“自立门户”,脱下来,也能站成靴子的样子——但凡交了土运,都会被塑造的腰杆笔直。

到田里铲草或者割麦子,手被割破了,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抓一把黄土,按在割破的手指上,什么消炎、止血、止痛……在一把土面前,都销声匿迹了。那时候肥皂是奢侈品,洗手当然是抓一把土,揉搓两下,水一冲就干净了。很多事情,没有一把土解决不了的。

小时候的农村生活,就是这般接地气,人与土,纠纠缠缠,磨磨唧唧,又难分难舍。

待我读书,读了历史,知道了沧海桑田,知道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大地就像树的年轮,一层层的推陈出新,大地更像一部历史书,十年、百年翻开一页。百年前,我站立的张靖皋长江大桥所在的朝南村,还是江水滔滔,唐朝时候,鉴真从这里东渡成功,如今,已是良田百亩,村舍俨然。北宋时期,老家巨野建起了永丰塔,九层之台,平地而起,蔚为壮观,千年后的今天,早已被泥土掩埋了三层,雄姿不在,但风骨犹存。

土是大地的扉页,是人的皮肤。我们还没有足够的智慧,打开尘封,真正读懂历史,但我们要有足够的尊重,以晚辈的身份,对其俯首帖耳、顶礼膜拜。

幕天席地,能听到天籁的和音,这是伟大的乐章。蛤蟆的叫声、蟋蟀的鸣声、虫子在土里蠕动声、风吹树叶的飒飒声……都是在与大地的对话。“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郑板桥倾听民瘼,听懂了竹子的声音,听懂了天地感应,是天选的智者。

读懂大地这部书的,都发出了一声感叹:“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在大地和大自然面前,我们都是匆匆地过客。诗里的“江山”“江河”,就是大地、地气。柳青是当代现实主义作家,他的《土地的儿子》,写满了对土地的深深眷恋;艾青的《我爱这土地》:“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如今,我们无需“面朝黄土背朝天”,渐渐地与土地有了隔膜。这层“隔膜”,是代际的年轮,是沟通的年轮,是阶层的年轮,是科技的年轮,是发展的年轮……

中医的把脉问诊,望闻问切,是直接的。科技发展,有了听诊器、X光、核磁共振、远程诊疗,直接逐步转为间接,就容易产生“隔膜”,这是发展的“烦恼”。

针对各种“年轮”所造成的“隔膜”,在管理上,我们采取了“穿透式”的办法,想通过物理的手段,来打通发展的“烦恼”,但事实上,效果是及其有限的。

陶渊明是伟大的诗人,伟大之处,就在“接地气”。他作诗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栖息在大地上,无感恩之心,无心灵对话,“心远地自偏”这种“隔膜”是无法穿透的。

天长地久,“我辈”“尔曹”的生命,却不过百岁。生命苦短,但生命的厚度却掌握在自己手上。苏轼“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这是他的厚度。如果我们“居庙堂之高”,而不“忧其民”,或者自己定位在高层,而不下楼走动,或者管理者对下属“颐指气使”,就真的阻断了地气,需要中医来望闻问切了。

如何治疗“命比纸薄”的宿命,需要正心诚意,虔诚地读懂大地这部书。正如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有句诗:“生命充满艰辛,却要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离开了地气,才成了真的贫瘠。

我还没有读懂大地这部书,但我依然固执地认为:“人是土做的”。我们没有理由嫌弃脚下的土,嫌弃脚下的地。(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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