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放假去看外婆,她总爱把自己的孙子、外甥们挨个过一遍,然后叹气说:“现在就剩下小五让人操心了。”透过她那双日渐浑浊的双眼,眼前一切看起来都模模糊糊,包括小五的前途。
小五是我的表弟,在家中排行老五,家里人便渐渐用这个称呼当作他的小名叫了起来,在我们家族这一代里,他是最小的一个,虽然他已经26岁了,但在人们眼里,总还是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他果然是最令人操心的。哥哥们都已经成家,大部分都有了孩子。在老家的,都有自己的生意,生活无虞,儿女绕膝;在城里的也都有了自己的房子,工作稳定,未来可期。只有这个表弟,一切都还没有着落。
他还是一个本科生,学的是勘探测量技术,毕业后,本来可以凭借舅舅的关系给他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用老家人的话说,就是“坐办公室”的。可是他做不住,非要往外跑,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他,就如干瘪的塑料袋一般,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着飘到半空去,但他脾气可拧得很,一旦认准的事情,谁也劝不过来,于是,家人便由着他。
作为长他几岁的姐姐,我总是觉得自己要负一些责任。外婆也嘱咐我,没事的时候,说说他。于是,偶尔闲聊,我会摆出长他几岁的姿态来,常常建议他早点稳定下来,多学点东西,不要跑什么工地建什么桥的,我说的那些话与长辈们没有太多差异,都是一些所谓的“大道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用心了解过他。
过年,去小姨家串门,一阵寒暄后,我准备去客厅,竟发现小五一本正经地在看新闻,平时在工地的他,见一面都难,我内心一阵窃喜,想着看完新闻“教育教育”他。新闻讲的是一个千年村落,因为一条没有桥的河,很多孩子上学、村民出行不得不绕行十几公里,或仅靠破旧的铁锁或简易单薄的木板过河,甚至只能光脚躺着冰冷的溪流,艰难而危险地渡河。我发现小五瘦黑的脸上有着凝重的表情,成熟的眉梢却透露着坚定的目光。我心一震:好小子,不由得对这瘦瘦弱弱的表弟产生了敬佩之情。正准备进一步挖掘他的故事的时候,小姨就喊大家去吃饭了,这次饭桌上都是些欢乐的话题,表弟也逃过一场“被教育”的劫。
后来听母亲说起了小姨和姨夫的一段故事,小姨和姨夫是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已算是“叛逆”了,偏偏姨夫的石棉镇被一条大河包围着,交通十分不方便,由此经济也十分落后,家人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后来村民齐心协力经过半年才修了一条便民桥,这样小姨和姨夫的婚事才勉强成了,小五出生后,姨夫一直跟他念叨着那条便民桥,说这桥是他们家的“一线牵”。
初六,听说小五要走了,这次是被公司安排去安庆项目部。那天,天空下着鹅毛般的大雪,我本来打算去送送他,再说些减轻他压力的话,或是偷偷塞给他一个大红包,再仔细想想,这些也许是多余的,很早之前小五就选择了另外一种人生,与我们不同的人生,带自己的信念去闯,我只好发了一个短信给他:“你还年轻,走自己想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