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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结婚照——蒋红梅

发布时间:2015-02-03阅读次数:
        没有婚纱照,没有酒宴,没有鲜花,没有在场的亲人,没有喧闹的祝福。当快门将我的父亲母亲年轻时的容颜凝固在这一瞬间,我的父亲甚至尚未来得及露出笑容。
       这是1987年的春节,梁平的原野贫穷而悲哀。当第二场大雪覆盖了大地,父亲从遥远的北国赶到梁平小镇破败古庙旁的小小学校,赶到我母亲身边。酒黄的灯下,两个年轻人相对而坐,久久无言,炉火一明一灭。
      “两个人都老了。”父亲说的是他武陵山以南的故乡。广袤的丘陵上会长出茂盛的玉米。父亲的父亲年已古稀,常年坐在地里,叭嗒嗒的水烟里,暮色沉沦。
      “还有两年,我再奋斗两年……”这些话似是对自己讲又似是对着飘渺的空气。声音落在地上,久久没有尾音。这个时候的他,在水泽广布的江南修建桥梁,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技术员。他的世界是长桥和落日、测录和图纸。母亲则在西北小城陇西师范毕业,参加工作,接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届学生。
        结婚,是个遥远的梦。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遥远的距离,短暂的相逢,和一无所有的贫穷。
      “我们结婚吧。”母亲抬起双眸,闪烁着坚毅的火光,在她的村庄,两年是个遥远的距离,飞过大雁化作天鹅,而天鹅在唱歌。
      “这对你不公平……”父亲的嘴角嚅动着嚅嚅,眼神深藏湿润。而时间阻止一切,母亲说:“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这间古庙旁边的小小宿舍宴请了为数不多的四邻,之后,在这座小镇唯一的公立相馆里,一个喜气满面的中年人为他们拍下了他们的第一张合影——结婚照。母亲穿着是父亲从南京带来的呢子大衣,清瘦的身体也泛起了洋气;父亲穿着的是一件借来的条绒夹克,窄窄的肩上也挂上了幸福。
       当他们绕过巍伟的钟鼓楼,沿着堆雪的街道回家去时,已经忘记给娘家惟一能拿出的三百块钱;也忘记了那封屈辱的电报(没钱的父亲以老人生病的名义从单位借钱,爷爷看到电报当时就给父亲一个耳光),穷极无奈时父亲留下委屈的眼泪。只有承诺,穿越时空,在艰难岁月中,作出了选择,惟一的选择:拥抱对方,创造生命。
       雪一层又一层,而炉火不停。
       一年后的冬天,我,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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