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偶然在《舌尖上的中国》看了一段,就再也放不下。现在《舌尖上的中国Ⅱ》也在央视和全国各大网站热播,甚至有些地方也拍出了“舌尖上的某某地方”。它好在哪里?它迷人在哪里?
到国外旅行、工作,或者看国外的美食电影,每每会下意识地为我们的美食骄傲。在电影《香料共和国》里,希腊语里,“美食家”一词藏在“天文学家”一词里;“辣椒“代表热情与火爆,像太阳不可缺少;“金星”是美丽的女人,像肉桂甜蜜中带点苦涩;地球承载着生命,就像盐,食物和生命都要加盐,才会更有滋味。尽管他们用宇宙景象来比拟美食,但他们在饮食上的用心程度,与我们相比,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这些年,每临饭桌,我们的慨叹不由自主涌上心头:“如今太奢靡了!”
央视新闻,连续几期讲述当下渔业的艰难局面:近海捕捞越来越困难,捕捞船越走越远,渔业资源濒临枯竭——剧中杨世橹一家以后又靠什么呢?曾经有专家断言,海洋里面的鱼类会被人类在50年内吃干净。我想起的却是近些年来炒得很热的三公消费。很多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每天海鲜饭局过后的“剩况”,那些倾倒进潲水桶的,是多少次远行?多少次捕捞?
与吃的花样百出、挖空心思、挥霍无度同时出现的,却是吃的质量的日益下降:如注水肉、毒比目鱼、苏丹红鸭蛋、地沟油、假鸡蛋数不胜数。我们的美食,像干露露的着装,没底裤,不舒服,却骇人眼目。这情形,有点像匈牙利电影《人体雕像》中的那三代人:第一代人在毫无尊严和毫无希望的生活中压抑自己的欲望;第二代人则在虚幻的盛世景象中进行培欲,开始虚胖起来,尊严、欲望,全都迅速膨胀,膨胀到成为泡沫,膨胀到泡沫破裂;最终,枯瘦的第三代,在回忆中把父辈和自己都做成了人体雕像。
美食专栏作家、《舌尖上的中国》导演陈晓卿说,“正如纪录片文案中写的那样,‘当今的中国,每座城市外表都很接近。唯有饮食习惯,能成为区别于其他地方的标签。’城市变得极为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楼宇森林之间烹饪的食物和空气中食物的香气。”《舌尖上的中国》甚至将植物生长时的风声鸟声,食物制作时的滋滋油声、淡淡雾气,以及油皮微微的褶皱和波纹,都悉心收集,那些食物因此是活的、立体的,是入口时得怀有的不舍,下肚时带有的虔敬。
有俗语:“吃了五谷想六谷”。五谷,是生活之必须,六谷,是余情余孽,是饱思淫欲,是奢望,是虚幻的、不切实际的一切。《舌尖上的中国》却意在说明,“五谷”中就已蕴含“六谷”,舌尖上也有禅意,它接通了耕种、收获和烧火、烹饪,强调了饮食中的土地意识和脚踏实地。
就像作家林东林说的:“八大菜系中的每一种,都是对我们饥饿感的一种深层满足,在吃饱的基本属性之外,还有味道的满足、地理的满足、空间的满足、心理的满足和文化的满足。地道的‘八大菜系’,不但食材、水和佐料要取自当地,就连生火的柴火也要是当地的,厨师也要当地的,唯此才能结合当地的地气和人气,弥补多重层次的饥饿。”
正如《舌尖上的中国Ⅱ》第一集《脚步》讲的,对于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游子,饮食跟随着我们的脚步,那怕在这么遥远的异国他乡。拿出从家里带出来的腊肉香肠,在空闲之余做一道妈妈曾经教我们的拿手菜。吃的是乡味,讲的是乡音,思的是乡情。吃,讲究吃外的东西。只是,想着,念着,现实却不由衷:我们坐在高速发展的列车上,羡慕着沿途风景,却照旧向着奢靡狂奔。
《舌尖上的中国》真正的要讲的是沦陷的故乡、沦丧的乡愁,以及正在沦亡的旧式生活。它抛弃了我们美食领域日益膨胀的奢侈无度、奇技淫巧,专注讲述我们日用的饮食——那些不可缺少的乡土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