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第19届亚运会胜利闭幕。西子湖畔,缓缓升空的“记忆之花”,也让我想起曾经参建的那些离亚运最近的工程。
2010年11月,广州第16届亚运会在广州海心沙开幕。直播画面中,一座形似贝壳、状如竖琴、流光溢彩的大桥身影,与主会场的盛大场景交相辉映。它正是今年4月访华时,法国总统马克龙在社交媒体点赞过的广州猎德大桥。
而当时,位于广州南沙的另一座大桥凤凰一桥正在加紧施工。
该桥位于广州南沙区黄阁镇,起于凤亭大道,止于江灵北路,全长272米的主桥横跨蕉门水道。桥头的一侧,正是当时的亚运武术及体育舞蹈比赛场馆。
在感潮河段修桥,最常遭遇的当然是潮汐。我记得筹建初期,施工人员都租住在当地的民房里。前期准备到位,谁知在一个月圆之夜,潮位超越了寻常年份,珠江之水翻过围堤,将院子变成了一片汪洋。虽然抢救及时,资料和设备无损,但潮水之后,院子里,还是晒满了床单被罩和桌椅。后来还听说,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门卫还捡到了两条搁浅的鱼。
现场正式动工后,我们将项目驻地安扎在了亚运场馆的江对面,也就是灵山岛一侧的庙南村。
当时,灵山岛还没有开发。驻地四周,全是果园和菜地。施工人员在现场作业时,当地老乡就在旁边种植。一来二往,都处成了朋友。于是,工地食堂里,时常能吃到老乡就地收取送来的瓜果、蔬菜。
不过,我们却因为一件事情闹了别扭。
在庙南村村口,也就是蕉门水道边、接近桥头的位置,生着一棵大榕树,已经很有些年头。即将开始的绿化迁改,考验细心和耐心。不出所料,办妥手续,即将迁移时,前不久还一起喜笑颜开的老乡们堵在了施工人员面前。虽经反复解释,甚至一起到移种安置地点再三确认,但是老乡们提出的条件还是近乎苛刻。
作业人员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时任项目书记老王却非常明白:祖居此地,村民与这些树木早已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他们支持大桥建设,但实在是舍不得将它迁移。
凭着长期以来建立的交情,继续协调,村民们也会理解。但是,最后,老王却并不打算这样干。在他的协同组织下,项目选择了更加复杂的作业方式,调整了施工方案,精心做好了围护,最后,将这棵大榕树保留、保护在了原地。
大榕树与施工人员们一起,近距离全程感受了广州亚运盛况,就地见证了两岸城市建设的日新月异。
20年前,修建杭州钱江五桥、下沙大桥时,项目驻地在杭州萧山义桥镇,正好处于钱塘江上游末端、富春江与浦阳江的交汇处。我们在那里防潮赶潮,同样,离这一届亚运会的场馆很近。
因为施工需要,我们的起重船长年在江中抛锚作业。涨潮时刻将近,项目十分重视,立即叫停了现场的吊装作业。虽然经由释放、消耗,来到上游的潮水威势已然大减。但防潮工作依然不能掉以轻心。船员则早早地将船拖离现场,泊在了安全的水域。随即,投入紧张的准备。将锚抛准、让其抓牢,固定机具,并密封好舱室。为以防万一,又调整好船身,让船头正对潮头方向,保持顺直。
潮未至,风先起。天空中的鸟儿纷纷逃离。远远地,传来一阵轰鸣,犹如万马奔腾。不一刻,一条白线从天边推来。倏忽,那条白线又化为了堵水墙。顶端,抛洒着浪花,下侧,平滑倒卷。潮流渐近,推涌着水草,搡歪了小船,惊走了水鸟。在不知不觉中,船身已经渐渐抬高,继而,逐渐地往后倾斜。
天地似乎都静了几分。虽然一切尽在掌握,但船员们的神经还是绷得紧紧的。“哗”,厨房里,有盘子滑向地面。锚机卷筒上,钢索“嘎嘎”作响,绷得笔直。而前端的锚链也传来一阵阵的剧颤。
浪涛声再度灌入耳鼓时,潮头已经出现在面前,它几乎已经高过了头顶。突然受阻,它凌空扑将下来,一头撞向船头、按向甲板,向船员们奔袭而来。好在来时刹那去更疾,正当人们惊魂未定时,“唰”地一声,它已经消失在后方,跌落进了船尾的江水里。
一切复归平静。岸边,垂柳依依。船上的司操人员兀自手握着操纵杆,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仿佛只有打湿的鞋面和裤腿,证明方才的“赶潮”经历的真实性。
“记忆之花”,汇聚时光之美。如今,矗立钱江潮头的钱江五桥、下沙大桥等,早已成为最忆杭州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它们也为本届亚运会提供了便捷高效的道路通行服务。邻近当年广州亚运场馆的凤凰一桥通车后,我们又相继修建了广州南沙凤凰二桥,参与开发建设了灵山岛等。无巧不巧,后来,我所在的中交广州建设有限公司也迁来了广州、迁进了岛上的金融、商贸街区内,更好地融入到了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当中。
现在,施工人员们当年保护、保留下来的那棵大榕树更加高大了。它离公司办公楼只有几百米距离。节假日或午休时,楼里办公的同事们还会时常去看一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