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李永红,退休前是一名普通的二航职工,从事基层项目后勤工作二十八载,她自己总是开玩笑说:“我把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二航”。二十多年四海为家的闯荡与坚守,在体味其中艰辛时也曾怨过、悔过,对于她的工作,甚至我的祖母常责怪她“迂”,说她不懂变通,拘泥保守。
母亲参加工作时才芳龄十八,那时她只身一人来到了二航局武汉十九码头项目。6年后便生下了我,我还未满周岁,她就回到了海南项目上。祖母每当望着嗷嗷待哺的我,就想起独自照顾我的父亲的不容易,夜里常常会偷偷落泪。有一次春节假期刚过完,看着背着大包小包,急要走的母亲又黑又瘦,祖母气不打一处来:“一年到头工作在外,家里老公孩子顾不上,赚不了几个钱还把自己瘦成这样!”
一场尴尬的“团圆饭”
祖母向来心直口快,然而她的“怨”是有原因的。在我没出生时她曾随父亲去工地探望过母亲,上世纪90年代初的工地条件并不好,甚至简陋,厕所都是在河边用木头“搭”起来的。刚到工地的那天晚上项目食堂有接待,作为后勤负责人的母亲则一直忙碌到九点才能坐下陪家人吃上饭。这时祖母望着接待餐桌上还有一瓶已开封且仅剩不多的白酒,便让母亲拿来让父亲喝上一口解乏。
谁知母亲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妈,没喝完的公家的酒我们都会储存到仓库,待逢年过节时拿出来给无法回家团聚的职工聚餐喝的。”刚说完,祖母当即面露不悦,正要发火时,被父亲拦了下来并宽慰了许久,而一场好不容易盼来的“团圆饭”也在尴尬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这一套”是行不通的
我也见识过母亲的“迂”。2002年小学暑假期间,正值江苏淮安大桥项目收尾,我被父亲带到工地上陪伴母亲。
当时项目上的同事们基本已调离,交通也没有现在便利,项目决定就地处置办公家具和空调等。因数量较大,如果倒卖的话,利润很丰厚。当时,这批家具电器很快就被当地的小贩盯上,并托关系联系上了母亲。对方开出的条件是:只要母亲降低售价,当即会派人将这大批家具收走,并会将利润分给母亲一点,如此一来省时省力,互利互惠。可谁知道,在母亲这里,“这一套”是行不通的。母亲果断拒绝了对方,并在酷暑炎夏拉着父亲和我把办公家具用拖车拖到镇上进行比价售卖,附近的居民价高者得,母亲的行为被对方也戏称“不可思议与不识抬举”。
我还记得她夫妻俩头戴遮阳草帽讨价还价的热烈场景,自己则在一旁吃着冰棍儿把收来的钱紧紧攥在手心。尽管父亲心里清楚,嘴上却也打趣说母亲“傻”,母亲则全然不顾,直到她把收来的款一分不少的交给了项目部财务时,一颗正直、廉洁的种子也种在了我的心里。
对于母亲的“迂”,她仅剩不多的好友纷纷劝她:一个女人在外打拼不容易,利用自己岗位多挣点钱,早点回家相夫教子。而不懂事的我,也曾在少年的叛逆期抵触过、抗议过,面对不理解,母亲仍铿锵有力地坚持着她的“迂”,用来守护自己内心的净土。
“明天你赶紧给我还回去”
真正理解并认可母亲的“迂”,应该是我参加工作以后了。2018年底,我调至庐山西海项目公司负责办公室工作,因需采购食堂的菜品,便与项目所处地村里的超市打起了交道。一来二去合作后,彼此也渐渐熟稔了起来。为进一步拉近关系,一次超市老板在给公司送菜时顺手送了我一个玻璃茶杯,同时强调杯子是别人送他的,他不喝茶便用不上。我被精美的玻璃杯深深吸引,迷了心智认为仅仅是个小物件,就默认成了正常的“人情往来”。当晚同母亲视频通话时,我竟还顺手拿起来作了一番炫耀,谁知电话那头的母亲瞬时炸锅了一般。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物虽小又不值钱,但拿了就失了底线。明天你赶紧给我还回去!”
我一向拗不过母亲,第二天还是登门将杯子还了回去。最后事实证明母亲是对的。后来我不经意间了解到公司附近单位的人员在收受了超市老板的“好意”后,便也只能默默接受了菜品的提价,企业的成本管理也就此失守。如今我现在回想起来仍会后怕,毕竟一步走错,步步深渊,廉洁底线一旦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
现在看来,母亲的“迂”实则是处世的大智慧,社会纷杂中的诱惑林林总总,容易使人迷失,学会“迂”一点,未来脚下的路才能走的更直更长。我心中谨记母亲的“迂”,坚信唯有正直清廉才能坦荡走在人世间,追寻属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