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不属于北方的南地——陕南。印象中一出生我就跟随着父母在外地漂泊了，一直到我可以开始读小学的年纪才回来。
    对于故乡的记忆，大多与夏天有关，夏夜的星河、清凉的甜瓜还有那些泡在溪流里的时光。
每逢盛夏，几位年长些的哥哥们总是带着我去各种河流溪水戏耍，因为担心被姨妈们发现，所以选择的地方都比较隐秘。水性好一些的能够憋气好几分钟潜到溪底摸鱼抓蟹，像我这种水性不好又惧水的，往往只敢待在溪边翻翻石头找螃蟹，或者哥哥们抱着只会狗刨的我再往稍微深一点的地方去，我又惧怕又兴奋，扑腾水花满天飞。再后来大一些了，也没有那么怕水了，套了泳圈就往水里钻。
    等到我上初中、高中的年岁，就更加不怕水了。约上三五老友，或抱瓜，或买上一些吃食和饮品，前往戏水胜地。但河流常有，而胜地却不常有，或不够隐蔽，或被捷足先登，或水深不够，通常需要提前好几天去探查，有时竟然奔袭好几公里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地方。一旦找到了，其中滋味大抵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或岸边一跃如鱼入海畅快地往返几个来回；或仰卧于水面露出一颗脑袋，让水流静静地从耳边划过；或憋一口气潜入潭底，摸到最深处的石头再折回空气里。偶尔也会几个人随机分队，以双手为瓢，奋力把水泼向对面，把一池静水搅得天翻地覆，让清凉和欢笑铺满河面。
    玩得累了，抱来的瓜和饮品放在溪底凉了许久，“哗”一刀划开，沁凉的夏天和着西瓜的清甜就一同填进心田，“砰”地一声起开，细密的气泡嗤嗤地往外冒，几块钱买来的饮品也多出来几分别样的滋味。
    犹记得，2017年暑假，我带着妹妹，骑着从表哥那里借来的摩托车，邀上一群朋友，带上炊具、食材，从县城出发，向南走，穿过秦楚长城遗址——关垭子，行进约摸三十公里才抵达早已探好的胜地。东西一卸下，就有人急不可耐地冲到岸边，一个纵身跃进水潭，溅起水花一片。原本幽静的溪水潭顷刻热闹起来，戏水声、嬉笑声、炊具叮咚声，合奏起一支属于夏天的交响乐。妹妹的做菜手艺极好，简单食物也能烹调出诱人的香味，山野之间，不时有菜肴的味道钻进鼻子，搅得戏水的心思不由得淡了几分。饭点未到，大家不约而同窜到岸边，朝新鲜出炉的美食“下手”，迫不及待填满五脏庙。
    如今，离家远了些，不能经常回去，倒是泅水戏耍的场景时常入梦，偶尔连累室友被我夜半的笑声惊醒。前几日，见到旧友发的动态，才知晓他们又去了“老地方”。拿起手机打过去，和他聊起那些遥远的夏天，却听电话那头笑骂道：“当初要不是你这家伙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求学，又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工作，我们也还能常聚聚，再一起去戏水，岂不快活？”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我竟一时语塞，只能强行打趣道：“罢了，来日方长，让你们暂时独占一下我的‘秘密基地’吧！”
    有道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千里之外，让我魂牵梦绕的又岂只是故乡的月，更有那清甜的凉瓜、清冽的溪流、清澈闪亮的眸子以及那些流淌在夏日里的时光。（刘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