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猪坚强已入弥留,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场地震是我不可磨灭的记忆。
猪坚强是大地震悲惨记忆的一个载体,它身上承载着地震的惨烈与伤痛。我的家就在离收养猪坚强的建川博物馆不远处的小乡村,我的记忆里一直有棵夹缝中的枇杷树。
2008年5月12日晚,为了避免地震二次灾害,家里忙活着在自留地里搭建临时“帐篷”,我注意到在木板床与支架的缝隙中,有一棵枇杷小树苗被微风吹得些许摇曳,昏黄的灯光下,硬质光面的叶子反射着微弱灯光。不知父母是有意还是无意间,给了它生存的空间,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为什么这棵树如此吸引人。
初夏的夜晚,空气本该轻盈沁脾,我脑子里只觉浑浑噩噩,想的都是白天的恐慌,无助感扼住喉咙,有些无法呼吸。14时28分,刚从老师办公室回到教室准备上课的我,正跨入座位准备坐下,却被后座同学的课桌给撞了一下,我转过去“警告”后座同学马上就要上课了,老师快来了,不要晃桌子。就在后座同学正欲辩解之际,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地震了,快跑”。大家愣了一愣,“哗啦啦”瞬间都往外跑去,我本能地跟在后面,与数学老师迎面撞上,冲她大吼“地震了”,奔向楼下。
跑到操场时,地面还在剧烈晃动,我看到高中部的楼面墙体已部分开裂,恐惧感四处弥漫,木然听着数学老师叫我们坐下,以免震感过强导致眩晕呕吐。老师口中说着地震横波、纵波的知识,与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混在一起,我听到哭泣声逐渐多了起来……原来,通讯信号断了,交通拥堵无法通行,无助的气氛开始蔓延,本来不知作何反应的我也跟着流泪。
目光无处安放般地乱飘,我看到终于现身的班主任扶着几个哭作一团的女生来到操场,轻声安慰。后来我才知道,这几位女生被吓住了,留在教室没动,是班主任把她们护在了墙角,震动停止后,迅速下了楼。刚上初一的我,读不懂老师“镇定”的举动下,是否内心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度“秒”如年地等待着,操场草坪上蚂蚁乱爬,终于交通疏散了,我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幸运的是家里一切安好。
木板床上坐着我的家人,电视机里播放着没有温度的画面,让人恐惧痛哭,白天的无助和窒息感重重袭来,露天的夜晚竟这么凉,我看着这棵小枇杷树从缝隙中伸延出来。
每年的“5·12”,我都会想起这棵枇杷树,莫名湿了眼眶。一年一年,到了大学,我加入“五彩石志愿者”团队,与当年震中——北川的陈家坝中学结对,认识了一位可爱的小朋友。我帮她修改作文,也跟她谈心聊天,那个时候,我期盼着每月的来信。字里行间,我知道她成绩提高了,看到了她对未来的憧憬,她,在茁壮成长着。
十三年了,历历在目,一切都不曾模糊,我逐渐明白了枇杷树吸引我的原因,那是夹缝中勃勃的生命,是在大灾难面前坚强活下来的生命。枇杷树一度长得好高,而后蛀虫、枯萎,那个夜晚坐在木板床上的人,少了一个。
枇杷,枇杷,我的记忆里,你依旧鲜活。(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