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我像一条浑身长满烂疮的土谷蛇

下雨，泥水遍地横流

放晴，尘土满天飞扬

农民开着破旧的手扶拖拉机

载着刚从地里收下的玉米

摇晃着，慢慢挪动

“吱吱扭扭”地响个不停

如同一声又一声深深的叹息

从倒车镜里

我看到自己的扭曲

还有，农民脸上的哀怨

我的凹坑，拦住了他们向外迈出的探索脚步

我的凸块，挡住了外面遥望他们的关切目光

那时，我同情着他们，也同情着自己

那一年

来了两个工人，带着一架测量仪

在我身上测了又测，量了又量

他们走后

一辆又一辆的卡车

运来一车又一车的沙石

一层又一层的铺压

带来一段又一段的平畅

他们想要磨平我被岁月磕碰的一处处创伤

中午，工人们打了饭

有的席地而坐

有的蹲在车旁

不介意虫子在眼前跳来又跳去

不在乎尘土在身边飞去又飞来

十几分钟后，便又机器轰鸣

他们对标准施工孜孜以求

查了又查

他们对安全隐患斤斤计较

纠了又纠

他们坐班车回去的时候

满脸疲惫的骄傲

我极力屏住呼吸

生怕颠醒他们睡着的眼睛

那时，我期待着他们，也期待着自己

那一天

竣工了 通车了

弯曲盘桓的蛇变成了昂首挺胸的龙

我的头伸向那里，便带向那里富裕和繁荣

我的尾摆向那里，便驱走那里贫穷和沉寂

我的脊梁，撑起的是梦想和希望

右侧道送出去水果和蔬菜

生猪和黄羊

左侧道载回来冰箱和电脑

游人和客商

马达里传出的歌声

是那样婉转悠扬

是那样令我神往

那时，我爱上了他们，也爱上了自己

（王会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