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湾湿地公园跑道右侧,摇曳着一簇又一簇的千屈菜。我初见时不认得它,只是当成薰衣草。后来经过的次数多了,在鲜花正艳的季节,我却闻不到专属薰衣草的那种浓香,定睛细看,才发觉虽然二者长得神似,但它并不是薰衣草。
不同于薰衣草那浓烈又神秘的紫,千屈菜的花尖处是浅紫的,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妖冶。而下边则是衬托浅紫的一抹白,纯洁无瑕。花茎并无区别,同样都是春的颜色。花瓣与花茎,在同一株上的三种颜色水乳交融般浑然天成。想必那负责看护的人该是非常用心的,看得见每一簇千屈菜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颤巍巍的露珠,应当是刚刚浇灌过。
鲜花不必说,自是很美的。但是在花茎交杂的缝隙处,在阳光直射不到的地方,我看见了一小块青苔,不是很青的青苔,它的出现好像破坏了花的美感。可我一眼望去才发现有许多这样的小块青苔,零零散散的聚不到一起,有的墨绿,有的泛黄。比起上方娇艳欲滴的千屈菜,它们更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额头上那一把枯黄干燥的发丝。
时隔三月,秋去冬来,当我再一次路过时,千屈菜绽放了一季的花瓣开始缓缓凋零,渐渐地也露出了在它花茎之下的青苔。此刻印入我眼帘的是一整片绿意盎然,青苔如茵茵绿草般长成了一片。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它却好像是秉持着某种信念般疯狂生长。之前那原本不相干的几处连接成一片整体,身上遍布的枯黄也了无踪迹,浑身上下都泛着青葱的颜色与欢脱的气息。它似乎不受季节变迁的影响,只是杂乱无章的样子实在不怎么讨人喜。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兴许是晓得了我的想法,夜晚的冷风裹夹着一场淅沥的雨席卷了此地。青苔的翠绿更甚,之前的凌乱经秋风洗礼后也不复存在,此刻它的光景终是盖过了头顶的花,也盖住了我心内枯黄的景致。
再过半月,栈桥上冬日的海风夹带着细沙打得人脸生疼。工人穿着略厚的棉衣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天未明时起身洗漱,夜渐深后和衣而眠,一天一天这样过,也见不着什么重大的改变。可不经意间,忽而一座座墩身的耸立预示着工期已过去了小半。回过神想想青苔的生长,似乎与我们的行迹并无二样,遍地生花时是零碎岩柱,但珠联璧合后便是腾飞之龙。初见时不甚起眼,再见后却已然不同!若是将其比作花茎,我们便是在这花茎下默默生长的青苔,一生都无法如鲜花那般瞩目。但青苔的成长,从来都不是为了与鲜花争艳的。鲜花固然美丽点缀了诗人的梦,而青苔默默地唤来了世界的春。
山间岩壁,溪谷河畔,森林深处,我们是遍布世界各处的青苔,在人迹罕至处奉献自己的一丝绵薄。受得了百花齐放的艳,吃得了泥泞潮湿的苦,熬得了山林料峭的险。万般辛苦只待一朝,当弱小的青苔延绵连接之后,我们便是世界的脉络!
且挨过三冬四夏,暂受些此痛苦,雪尽后,再看梅花。早些年看过的吴汝纶《百字铭》中这一段话来讲我们该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