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亲恩
汪莹莹

    有幸重返老家，再次见到年过九旬的外婆，就在这个夏天，我看到了这张曾在梦里寻她千百度的脸，这是一张慈祥的脸庞，更是在我成长中脑海深处的脸庞。我深知自己不是太过于矫情的人，也许是随着自己年龄一天天渐长或是外婆一天天老去的原因，对她的思念变得越来越浓厚。
    晚饭后，在老屋我陪着躺在床上的外婆，时而给她削个苹果，时而给她端杯茶水。前不久，外婆不慎摔倒，当我在电话中得知外婆出了意外后，有那么几秒钟我十分平静。平静过后，就像人们常常身上被刀子深深的划过一道，因为中枢神经的延迟反应导致几秒钟后才产生疼痛一样，顷刻间，我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那份心痛，更确切的来说是一种害怕、一种恐惧、一种自责，眼泪像黄河决堤般无节制的往下淌。的确，我害怕，害怕失去这个影响我生命的人；我恐惧，因为潜意识里记得老人家上了年龄最经不起摔这句话；我自责，如果我能时常陪伴在外婆身边，也许就不会造成今天这个意外。
    然而，现在，我紧紧握住外婆的手，外婆深邃的眼睛里依然流露着对我的眷恋。我不擅长用语言去和人沟通，但是却和外婆有着千言万语，有着说不完的话，有着聊不完的天。外婆看着我的嘴，时而笑笑，时而“啧啧”点头，时而南辕北辙地答上几句，随着哈欠、眼涩说话越来越少，最后慢慢地入睡。我看护着外婆，一如20多年前外婆看护着我这个孙女一样。当外婆安详而均匀地发出鼾声，我近前给她落了蚊帐，看着这张布满皱纹、历尽沧桑的脸，轻轻地捋了捋外婆银白色的发丝。在我有了记忆后，外婆多年如一日，用她无私的爱和宽大的胸襟护佑着儿孙。
    看着外婆熟睡的脸，我的心也随之平静、继而豁然起来。端起外婆用了几十年的茶水杯，墨绿色瓷上雕花古朴，杯盖和杯把儿中间系着几圈毛线，使两者从不分离，即使打开杯口倒水，杯盖依旧悬挂在杯子上，毛线的时间有些儿久了，显出暗红色。走向堂屋敞开屋门，关掉电灯、电扇，借着月光躺在儿时就喜欢爬上爬下的那张紫藤椅上，摇起外婆那把用了几十年的“鹅毛扇”，深知自己不是在享受着此刻的这几分悠然和惬意，而是重拾多年前那份记忆。
    夏日的夜是静谧的，夏日的老屋是那样的安详和熟悉。熟悉的人和物，熟悉的景色和屋内的摆设，熟悉的蝉鸣和蛙叫。在这里，与城市的喧嚣和霓虹隔绝；在这里，我慢慢品味着老屋在经历半个世纪后的风雨沧桑。门外，天空暗蓝，一轮弦月，在点点繁星的夜幕上似悬似挂，略显娇态和妩媚；老墙脚下，几点流萤飞舞，与天空的流星相映成趣。院中几株老树，树枝弯曲，杈如龙爪；树叶茂盛，麻雀偷驻；树尖细高，几团鹊窠。老院子，旧房子，外婆的小菜园子，黄瓜藤绕，蕃茄肥硕。清风拂来，裹挟着土腥荷香，蛙声、蝉鸣、蛐蛐叫、犬吠不绝于耳。这一派在城市中无法找寻，无可替代的别致景象，不得不让我深陷其中。顷刻间，我愿抛开一切抑郁与燥动，安然守护着老家的净土。
    外婆精心培育的纯净生灵，正用一年常青的绿色为支架，搭配缤纷的生命色彩，伴着她走过每个春夏秋冬。而外婆的一生，几乎完全以儿孙的苦乐为苦乐，以儿孙的喜忧为喜忧。只要我们真正撑起家庭生活的脊梁，负担埋于心底，在她面前多尽些孝和“笑”，相信老人是能够以良好的心境安享她的晚年。
    重返工作岗位后，我仍然常想起外婆。想起老家的模样，想把我对外婆的这份留恋深深的刻录下来，更重要的是，想感知上苍护佑这位一直影响我成长的慈祥老人。也让她感知到，虽然我不能常陪伴在她身边，但是，她的晚年依旧有孙女时时刻刻牵挂和绵绵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