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缘堂印记
陈孝凯
读与丰子恺老先生故居“缘缘堂”联系着的经典散文,就如同欣赏他的画作。他在缘缘堂的旧址上生活了近20年,后来外出求学和工作,只是经常回到石门湾,后来大约在1933年才亲手在旧宅基地上建起了缘缘堂,请马一浮先生题了宅子的横额“缘缘堂”,又请弘一法师写了大屏和对联,只是可惜5年后日寇侵扰,毁了这片宅子。但故土和祖屋给了他太多的眷念,他的随笔和散文中有很多都与那里的人和事连在一起,他的文集也集结成了《缘缘堂随笔》、《缘缘堂再笔》、《缘缘堂新笔》、《缘缘堂续笔》,可见他对“缘缘堂”有着深深的眷念。
读他的随笔,知道他在“五四运动”那一年完成了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学业,从原本各科优秀的成绩中最后偏向了美术和音乐,兴许是因为他师从李叔同(也就是后来的弘一法师)这样名家的缘故,使他从此以后的人生便深深地爱上了美术和音乐。其后他为了拓宽艺术视角,于1921年赴日本学习美术和音乐,他不是专注在学校的听讲上课这类按部就班的学习上,而是在选择性听课的同时,奔走在一些美术展和艺术的殿堂,还买了很多的书自学恶补,很有点像我们现在所说的“缺什么补什么、学什么就精什么”,一生中他都用画家的眼睛深刻地观察着周围人的生活,深邃地观察着社会的变迁演进,并奋力用他手中的笔墨绘就一幅幅珍贵的传世丹青。
透过他的随笔,我们似乎可以看到一个江南水乡,一个孩童在父母长辈的呵护中纯真无邪地渐渐长大,跟邻里的伙伴一起淘气,学着描画甚至给私塾的老师描下了供他们天天礼拜的孔夫子像。然后外出求学,工作。还似乎可以看到他的妻子携儿带女站在乡间垂柳下远眺回家的路,热切地盼望归家的丈夫。还似乎可以看到他在教几个子女摇头晃脑地读书,专注地学画唱歌;还有他的妻子一边织着毛衣一边陪着专注绘画的他。再后来,似乎看着他拖家带口从石门湾出发去躲避战乱,经萍乡、长沙、桂林,最后到重庆的沙坪坝,以及战后回归故土,到上海工作。每一篇文章都如同在一幅幅画里行走,有时显得悠闲,有时显得急促,有时有些紧张,有时还有苦痛和悲愤。尤其是对日本人的入侵,他怀着深深的仇恨,用缘缘堂的兴废将他的心事雕刻出来,告诉人们故土即便有些陋巷陋习也是值得眷顾的。但因为战争,缘缘堂倒下了,他很希望是被抵抗日寇的将士的枪炮打毁的,他很希望是被抵抗日寇的飞机炸毁的,似乎那样他也为前线的抗战作了自己的努力。所以他要祭奠它,告慰缘缘堂的在天之灵,一而再再而三地怀念它和因为它而结缘的人和事,胜利后还立即还乡去看看石门湾倒在废墟和荒草中的“缘缘堂”,去看那些躲过枪林弹雨生存下来的乡邻。
他用随笔告诉我们,他怀着向上的精神,求学如此,绘画如此,即便是对战争他也抱着与生活和绘画一样的信念:苦难总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他用《中国就像棵大树》告诉我们,他在武昌乡间看到一棵被人斩伐过半的大树,春天里树干上怒抽枝条,他认为这些枝条是在为被斩去的“同根枝”争气复仇似的疯长。当两个孩童告诉他附近村中这样的树有不少,他告诉他们中国就像这树一样,即便被斩伐了还会新生出来更多的枝条,更大的树,并认为“中华民族的生命是永远摧残不了的。无论现在如何危难,他定要继续生存。”他还告诉两个小孩中国的明天一定会更好,因为已经有很多“自力更生”的中国人走上了抗战的路,这力量就像春天的树枝一样蓬勃向上。要知道这是在1938年那个苦难纠结才开始不久的年月啊!那确实是一股值得钦佩的勇气和自信。
确实,苦难总会过去,但苦难不该被我们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