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漳晨影
施蕊
   

    院子里，有只狗突然叫了起来。晨光已经让天空发了白，能模糊的看见院子里那些低矮灌木的影子。一两条土狗充当了护院的角色，有情况的时候它们就奔走相告，把花枝撞得乱颤，三角梅积攒了一夜的露水全洒了。但这次错了，带头叫的那条狗也意识到了，它摇晃着尾巴，低眉顺眼地绕过来人：啊，这不是张勇吗？这么早！张勇打了一个呵欠之后才有空训斥它：再叫，吃狗肉！
    张勇这么早出现在这里，是要去工地上换班的。
    院子里不止张勇一个人，乘坐早班车上工地的人在小卖部的门口站了一片，借着渐渐亮起来的天光，可以看见救生衣那一小团火热的橘黄。他们戴着白色的安全帽，肩膀上挎着包，里面也许是电脑，也许是图纸，也有可能是一本闲书；有人小心地剥着手里的一枚鸡蛋，把蛋壳尽量完整的留在草地上，看上去就像小鸡刚刚破壳而逃；还有人说起晚上的梦境，在同伴中寻求一个歪解。
    好了，车来了。天色像拉开了幕布的舞台亮了起来。此时，我们可以看到，这群男人很年轻。
    载满了男人们的班车穿过一段颠簸的进场道路，栈桥就到了。这段每天都受到司机诅咒的道路，在晴朗的冬天的早晨照例扬起了尘，车窗也因此被他们关得紧紧的，漫天的朝霞和轻飞的白鹭也被他们关在茶色玻璃之外。
    一到工地，他们就开始忙了。在现场办公室的门口，有不少民工等着开班前会。他们有的坐在废旧木模改制的长凳上，有的把安全帽翻过来当了凳子，等会一完，再翻过去扣在头上了事。有人还搭了条毛巾，即使是在冬天，在工地上的中午还是用得着。民工们开着粗鄙的玩笑，把同伴推来推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从清早起来就很快乐。海上的雾气还很重，主塔在雾气里只是两道黑呼呼的影子，塔吊没动，但看得到黄色线条，很新很亮，晴天的时候更迷人。
    这时候班前会已经开始了，不必正襟危坐的会议从远处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小型的歌友会。即使张勇把嗓门提得很高，还是掩饰不住他的书卷气。这样的会议除了要特别交代的那一部分，其他的内容都是即兴发挥的，总要和他们有所交流，这一天才会感到踏实。所以，简短的会议，内容涵盖了安全，质量和进度。如此情形在每天开工之前都有所交待，这样的交待类似于叮嘱，不同的是，这种叮嘱总能听到来自民工们淳朴又幽默的回应。
    以上事情做完后，夜班的人们又顺着那一路颠簸回到驻地，开始了殷实的睡眠。这一天才真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