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见海的城市
施蕊

    四月的时候，阳光很和煦了，像我们早年在语文课本里看到的那些描写一样。一旦有阳光穿过云层，厦门就光芒万丈。不用出门也知道，花都开好了，树木也有了新绿。这些从室内得来的信息也并不是捕风捉影，能看到的女孩儿都换上了裙子，恨不得把整个春天都穿在身上，来答谢春天的好。
    实际上再过段时间，雨水就来了。去年的那个时候，就像谁不小心感动了老天，它需要哭啊哭，来表达情绪。然而，对于我们来说，这并不是工作的好时日。有不少日子，海上的雾还会特别大，整个海面犹如新刷了白墙，或者，像装了包子的大蒸屉，梦境一般的冒着白烟。也因此，工地上的工作面变得狭窄，平面作业还能勉强进行，交叉作业是绝对禁止的。工人们一旦节奏慢下来，多了不少零散时间，他们在等太阳出来时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孩子们是否都很好。
    在这个春天里，我们修剪了草坪，打扫了房间，还把盖了一个冬天的被褥在晴天里交给太阳好好晒一晒；就像那些霉了的往事，偶尔也要翻一翻：去过的那些地方，路过的那些城市，也许成片的小花开得正艳，恰好在经过的路上。一只猫咪跳过去了，在某个拐角，站定，回头看你一眼，王者一般。这是多年前的山里，那时的工作是把一条高速公路从山里架过去，缩短城市之间的距离。你心疼的看着那些被切开的土地，远远望去，绿色上有新鲜黄土的痕迹。尽管切口已经很小，但足以打破山里的静寂。山民们背篓里，是和他们一样淳朴的山货。笋，春芽，野葱和蒲公英，炒一炒，炖一炖，是入口即化的山野美食。
    然而这一次，是在海边。潮汐动不动就作势淹没海边的那片红树林，白鹭回家的时候，往往要盘旋一阵子才能找到那块绿地。它们不懂得把窝挪一挪，依我看来，芭乐树上也不错啊，但它们没有想过妥协。装载机举着个大铲子上了栈桥，白鹭们看了一会，集体飞走了。工地离它们的栖息地还有一段距离，对于它们来说，现世的安稳就是保持这样距离。这座桥从山脚跨过海里，延伸到岛屿的那一边。渔民们在收网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对它张望，这张望里有了新的怀想。这一件家门口的艺术品，将要结束千百年来小机动船摆渡的历史，柴油机的声音穿越了他们几代人的梦，将在这桥通车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腥味的风吹过，杨梅树的花刚谢了幕。大地美得像一句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