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那根晃荡的绳
陈孝凯

     虽说已经是太阳快落山的夏天，但那种让人心底里感受到的热还是难以抗拒，宏大正在桥墩上扎钢筋，头上戴着一顶安全帽，腰间紧紧系着安全绳，还穿着救生衣，工作起来确实有些碍手碍脚，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滴落，自己也能感受到救生衣里面短袖衫里渗出的汗，但他丝毫没有要脱下救生衣的意思，依然双手不停地忙碌着。在一旁给宏大当帮手的小孙也热得有些受不了了，对宏大说：“师傅，我们将救生衣脱了再干吧，这鬼天气太热了！穿着救生衣闷得慌。”
    “你个小屁猴懂啥！热就热一点，救生衣可不能随便脱哟。这东西关键时候能救命哩！”宏大擦了擦汗，继续干活。
    才到工地上没几天的小孙不敢多言语，毕竟师傅的话还是要听的。
    忙到天黑了很久，桥墩上已经是灯火通明了，他们才从桥墩上下来，在拖轮上，他们看着一排排浮出水面的桥墩和每个桥墩上的灯光，随船向岸边靠拢，那一缕缕江风拂过，感觉浑身都轻松下来。
    回到宿舍，简单洗把脸，宏大和小孙就拿了碗到食堂去吃夜宵，累了好几个小时，肚子早已空了。他们一边吃饭，宏大一边说起来：“你才上工地，安全上的事可不能马虎。搞不好，那是要出人命的。命这东西，脆着哩，咱还得好好的留着这条命给老婆孩子挣钱哩！”
    小孙还年轻，才跟着包工队到工地，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可是宏大那凝重的神情让他明显感到压抑。
    “我那儿子小时候不听话，总不好好读书，上了高中还是玩玩打打的过，我有时候都觉得很失望，直到有一天，他好像突然长大了，懂事了，学习也认真起来，现在考了个好大学。你知道为什么吗？”宏大一边吃一边说着。
    “为什么呀？”小孙接口问道。
    “那天，我也是在一个工地上忙着，腰间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我没有太在意，过了一会，手机又振动起来，我停下手中的活，拿出手机一看，是儿子打来的。以前啊，儿子给我打电话不是要钱就是在学校干了什么坏事，说实话我都有点不愿接他的电话，但谁叫他是我儿子呢？我当时拿着电话就问他：‘你小子是缺钱了还是又干坏事了？’可是儿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紧张地问我：‘爸，你现在在干什么呀？’我告诉他我正在桥墩上扎钢筋，他紧张地问我系了安全带没有，我告诉他系得可牢靠哩，问他为什么他也没说，他只是一个劲地说：‘爸，你一定要把安全带系好啊！一定要保证安全啊！’我当时还心里纳闷，这小子今天是怎么啦？”
    “他一直没告诉你为什么吗？”小孙有些好奇了。
    “后来回家过春节，我又问起这事。我儿子才告诉我，他说就是那时担心我了，所以给我打电话。他说呀，当时他正在教室上课，从窗子往外望，可以看到一栋正在施工的楼房，那栋楼房正在挂外墙，有些工人挂在长长的绳子上施工，他说看着那根根绳索上晃荡的身影，他突然就想到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挂在安全绳上晃荡，他觉得那确实太危险了，突然明白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施工的艰难，所以一定要告诉我注意安全！给我发短信，我又没看，于是他便请假出教室给我打电话，他说他当时就是特别担心我，特别想听到我的声音他才放心。”
    “我当时就跟他说了，老爸一定比以前更注意安全。说也奇怪，就是从那以后，儿子像是换了个人，也不再乱找我和他妈要钱了，也不再调皮捣蛋了，学习的事情也不再让我们操心了，春节在家也安安静静将自己关在家里看书，学习成绩也渐渐赶上了，还给我考了个好大学，儿子就这样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所以啊，可不要小看了那件救生衣，那根安全绳呀。一家老少都指望着你哩！”宏大站起身，拿起空空的饭盒，说：“走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干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