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外婆

□金 波

    那天中午突然接到母亲从乡下打来的电话，说外婆已染重病恐不久于人世，问我能否回来看看。我的心顿时一沉，安排好工作就上了夜里回家的火车。

    上次见到外婆还是去年春节，我和姐姐去乡下给她拜年，那时的她已经81岁，除了听力几近消失之外，身体还算硬朗。这个年龄在乡下已是高寿，如果不是疾病缠身而溘然长逝，也不是一件坏事，但我可怜的外婆却到了肝癌晚期，我不知道她该如何度过她生命里最后的时光。

    赶到乡下已是第三天的下午，先已回去的母亲和四舅早等候在路旁。外婆一直躺在床上打着点滴，本已花白的头发几近脱落，脸颊深陷已没了人形，满脸的皱纹更显示出岁月流逝的无情。我紧紧握着外婆已经干枯且密布针眼的手，难过地说不出一句话，或许她也无法听到我们在说什么了。我那已经风烛残年的外婆啊，就象一支已被燃尽的蜡烛，最后的一点火星在蜡泪上摇曳，只要一丝轻轻的风就可以把她吹灭。

    外婆姓雷，生于公元1922年，已不知籍贯何处。她这一生共养育了6个子女。母亲是老大，其余的全是男儿。母亲嫁给我父亲的时候，正是我的祖母去世不久，父亲在家也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幼小的弟妹，家庭之窘迫更甚于外婆家。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里全靠母亲支撑，我们非但帮不了外婆什么，还时时得到外婆的资助。小的时候我和姐姐的很多时光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在我童年的仅有的美好记忆中都和外婆有关。夏天时我喜欢和外婆一起睡，每次半夜醒来都发现她一直拿着蒲扇为我打扇。那时的生活虽闭塞、清苦，但童年在乡下的记忆却是那么美好。我真不知道现在整天沉醉于电脑和玩具中的孩子们对于童年还有什么记忆！搬到县城后，每年假期我和姐姐都要回去玩一段时间。等到上大学及后来参加工作，回去看她的次数才少了下来。外公身体不好，晚年时身上查出肿瘤，但却没有恶化，奇迹般地又过了十几年才在我大学毕业那年离开人世。晚年的外婆更加孤单。几个舅舅中除大舅早年出去谋生之外，其他几个都在乡下，生活始终没有大的改观。外婆就轮流在几个舅舅家生活，只是后来身体慢慢虚弱了才在小舅家固定下来。也就是在前些天，外婆因为腿部和腹部肿胀难忍才被送往医院检查，医生说已到肝癌晚期，回家慢慢等吧，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了。我的外婆最终到了她生命的尽头。我无法埋怨我的舅舅们，他们都已尽力，看着他们疲倦而无奈的眼神还有为生活而苦苦挣扎的窘态，我也只能仰天长叹了。

    我没有时间陪伴外婆度过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不肖的我只能在她床头陪她几个小时。当我和姐姐向她告辞的时候，她的手突然涌出一股力量，紧紧地抓住我不放。我的外婆啊，她也知道这可能就是见我们的最后一面了，在转身的刹那，我已经泪流满面。

    就像今夜，当我在遥远的异地写下这篇短文，外婆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情景不断地浮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眼泪却越来越多。我害怕听到来自老家的电话，那肯定是有关外婆不好的消息。我知道，我向外婆告别，就是在向我的童年记忆告别，我将把这些记忆封存，成为我生命永恒的纪念。等我老去的时候，我依然会依偎在外婆怀里，听她吟唱那古老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