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汪时鼎

    中秋节的下午，我们在E12承台上施工作业，亲眼看着如火的骄阳渐渐失去威力，温顺地在秦山边消沉下去，好一轮明月，从浩瀚的大海边升起，开始昏暗的天空又慢慢亮起来。

    天公有情，早就赶走了杭州湾上空所有的云丝，故意让嫦娥一尘不染，和我们那么亲，离我们那么近，让我感觉到她的眼神是那么多情，她的目光是那么妩媚。她似乎在说：你们辛苦啦，现在是亲人团圆的好时光，而你们还在饿着肚子工作，我特地来慰问你们，感谢你们，正是由于你们这种牛郎织女的生活，换来杭州湾两岸更多的牛郎织女可以频频相会。

    我似乎也读懂了她，悄悄地对她说：亲爱的朋友，人说海上生明月，我还是第一回在中秋之夜的海上这么亲近的看着你，我知道你特别有人情味。我的家人刚刚打来电话，说餐厅里没有开灯也很亮堂，餐桌上有一方月光正在陪伴她们吃着丰盛的传统菜肴。此时我也从月光中闻到了菜的香味，更从中体味到家的温馨。

    作业任务完成了，潮水也退去许多，我从承台上爬下船来,船载着几个工友向北岸驶去。尽管有些饿也有些累，我仍然舍不得进舱休息一下，独自立于船头，让银白的月光洒满全身。与船头大幅起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的心情特别宁静。我尽情地沐浴着月光，尽情地享受着海上的晚景。

    船从南航道桥主桥墩附近经过，平台上灯火通明，塔吊臂和浮吊臂似乎在交头接耳，谈论着各自手上货物的轻重。平台下的钢管林中弧光闪烁，原来平台上的人们更无心赏月，正在火热施工中，他们的家人委托月光捎来问候，并叮咛他们注意安全。

    船继续北行，海面上见不到平时那么多船舶的穿梭，近处，海浪碰撞着船身，不时掀起巨幅瀑布又散开去，在月光的衬映下，有如天女散花，洒在我的身上，显得那么温情。远处，沿海岸的万家灯火连成一线，不断绽放的烟花更增添喜乐的气氛，那灯光处，那烟花下，有多少人家在团聚。此时，我开始有些……巧了，电话铃响起，是我家的织女打来的，没有说别的，只是说“月饼已经吃过，我睡了，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她就挂机了。我知道啦——她让我有话就对月亮说，月光照在我身上，也照在她身上……人说天涯共此时，此其时也。

    安装好的70米箱梁被月光投影在海面上，随海浪舞动着身姿，显得特别婀娜，我们的船和她保持着角度航行，渐行渐远，离码头不远了。

    这时我从船头转到船尾，极目南眺，一轮皓月当空，明镜似的海面上，一条“巨龙”S型横傲在杭州湾畔，昂起的龙头咬住了北岸，龙身的不同部位闪着点点灯光，龙尾和南岸连接在一起，世界第一跨海大桥已具雏形。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工作近三十年的老二航人，有机会参加举世闻名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建设，本身就是一份荣誉。为了大桥的早日建成，牺牲节假日，吃点苦、受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大桥建成后，乘车飞驰在桥上的乘客们，看着雄伟恢弘的大桥，会竖起大拇指，称赞参加大桥工程建设的都是了不起的功臣。我正沉醉在无限遐思中，船抖动了一下，靠码头了。

    我拿出电话，准备告诉她我安全到达，月光说：很晚了，我看她已经进入了梦乡，你就不要惊醒她了，她在家也很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