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雏菊

李霞

    初见她是在一个盛大的开工典礼上。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捧着书看，浅蓝的布衫像海水样把她与周围的喧闹隔绝开来。

    那是本很通俗的书，台湾女作家三毛的作品《万水千山走遍》。

    我试探着与她聊起三毛，她阖上书笑了，“三毛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她的书里我最喜欢这本《万水千山走遍》。”我发现她微笑的样子很动人，眼睛说不上活泼，却明亮而深远。

    或许因为三毛是我们共同朋友吧，我和她成了朋友。

    在那个晚上她带我去了工地后面的旷野。旷野里盛开着一片雏菊，白的、浅紫、淡黄的雏菊在月光下静静地开放着，有一种不真实的、童话般美丽。我们屏声地沉醉在这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雏菊旁。

    归途上她告诉我，雏菊是种生命力很强的植物，她爱这美丽朴实的小花，而每到一个工地，她总能见到它们。她的眸子在此刻亮若晨星，如雏菊花瓣上闪烁的露珠。于是她幻化作了我心中的一朵小雏菊。

    此后我去了另外的工地，与她分开了。

    她经常给我写信，诉说新工地，新工地的人或事，风土人情，土特产……当然更不会忘了工地野外她寻觅到的雏菊。从始至终她没有抱怨过工地生活的艰苦，我佩服她有着雏菊样的坚韧。

    这时她恋爱了。那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在南方一个大城市工作。她的来信少了，字里行间透着幸福和满足。我衷心地希望她永远这样欢乐，爱人亦被人爱着。

    有一天我偶然听到别人谈论她，说她要调到南方去了，是份稳定的工作。我付之一笑，想着不可能吧心底却又隐隐不安。

    不久她忽然到了我所在的工地，淡淡的微笑依旧动人地真挚。她是来和我告别的。她真的要离开这有着美丽雏菊的工地了，到那富裕繁华的都市生活了。

    我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诉说着一个安稳的小家庭的甜蜜温馨，诉说着以后的二人世界……

    我暗想这与流动的工作并不矛盾，距离更能增加爱情的魅力，又何需朝朝暮暮的厮守？

    她又谈起那城市的先进，我冷冷地打断她：“好是好，恐怕见不到雏菊了。”她愕然，又莞尔一笑：“哪能呢，往后我在阳台上栽盆。”

    我无语。那种城市中习惯了空调冷气、遗忘了鸟声与四季的盆栽植物能是雏菊吧？不。

    送走了她后我清晰地感到自己心底那朵珍藏的雏菊凋零残败。

    接着是一个漫长肃杀的寒冬。皑皑白雪冰封大地，工地上的气氛却是火热的。当人同时拥有了开拓、创业、奉献的精神后，很难冷冰冰。我发现工地上的女孩大多如雏菊，质朴美丽。她们也多有着万水千山走遍的豪情。

    严冬过去，春来了。原野上又开满了一丛丛雏菊。我觉得自己内心的花也渐渐开放了，不再留恋那昨日黄花。在这里的漫山遍野，到处都可以看到可爱的雏菊，只要有阳光、泥土、空气、水份就可以茁壮成长的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