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酸枣树

寒流

    现在回想起来，童年的伙伴有三个：阿土、虎子和酸枣树。

    阿土是人，虎子是狗，酸枣树是一棵树。这棵树长在我家主房西窗墙根上，瘦瘦气气的，常年累月总是那样浑身尽刺。在那些岁月里，天真幼稚的我特别嘴馋，一天到晚总想找一些东西放在嘴里吃。

    酸枣树长得高，阿土个子比我高，于是一到秋季放学早的时候，我便叫阿土到我家帮我够枣子。

    小小心心地将酸枣树枝别开，摘下红嘟嘟的果子来，然后我和阿土对坐着吃，吐出一枚一枚的核，虎子站着摇起尾巴看着我们。偶尔给它扔一颗枣子让它吃，可它却不领主人的情，摇着尾巴走开了。

    最忘不掉的是我和阿土在酸枣树荫里看《三国演义》连环画。

    一本连一本，我们俩轮换着看，眼睛看得发花了，红日头底下便卧上了麦秸垛。扇会儿四角吧，于是剪子包包锤，谁输了就先垫地，一玩就到了黄昏，虎子时不时溜过来溜过去，大舌头吐的猎猎的。然而酸枣树毕竟是多刺的树，走得离它近了，不小心总会被扎一两下，心里怪不美气，但回味起它的味道也就不去计较了。终于有一天我被它扎恼了。

    一年春上的一个黄昏，阿土和我在酸枣树边玩四角玩得正高兴，父亲进屋歙铁叉，我一躲，胳膊挂上了酸枣树，一道口子直冒血。

    “早晚得把它砍了！——刺多得很，老扎人。”我恨恨地说。

    母亲看了，迅速回屋拿了布，包了流血的胳膊说：“把它砍了吧，免得老害人。”于是站在旁边的父亲拿起铁叉，狠劲往上劈，一个大树枝折了，又一劈，那大枝活活的脱落了。

    本来就瘦气的酸枣树，经父亲这一劈，愈发稀不溜楞的不成样了。我坐在门前的小石头上，望着酸枣树，阿土翻翻眼看了看我，不吱声走开了，虎子埋着眼睛装睡。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

    树上的蝉声渐瘦，而树外的小河却肥了。展眼一望，咦，满目尽秋了。又到摘酸枣的时候，望着那已不成样子的酸枣树，再也没有往年的那份心情了。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总想起童年的酸枣树，想着想着竟满腹愧疚起来——人，为什么不能跟帮助过自己却浑身是刺的朋友相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