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凌晨两点半

□阿拉蕾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竹子都是在凌晨两点半睁开了双眼。在贵州工地上每晚两点半交班的作业时间已经严重扰乱了她的生物钟。竹子起身冲了一杯热牛奶，前天听张大姐说牛奶可以治疗失眠便一次买了两包回来。竹子抱着杯子急急地喝了一口，滚烫的牛奶刺痛了舌尖，眼泪刷地涌了出来。

    在贵州项目部，竹子的突然调离让大伙觉得好遗憾，大家都以为是公司另有安排，只有竹子知道，其实是她主动请调，目的是为了逃避一段无望的恋情。

    还记得刚毕业分配到贵州项目部的时候，竹子心情异常兴奋，好奇地在项目部到处乱转。转到引桥分部，看到施工人员正在下放钢筋笼子，竹子正想过去瞧瞧，却被大声喝住了：“站住，哪来的小丫头，不要在工地上乱跑！”竹子转头，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凶神恶煞地望着他。“我，我是才分过来的技术员……”竹子胆怯地答道。“难怪，以后不准穿着裙子、凉鞋上工地，记得戴安全帽，快回去！”大个子招了招手，转身离开。竹子心情差到极点，早听说工地上的男人不解风情，果然不假。第一天上工地就遭到这种待遇，竹子对工地男人的印象顷刻间跌落千丈。

    当天晚上，项目部召开新生见面会，竹子发现大个子竟然就坐在自己对面。竹子不屑地把头扭向一边。直到自我介绍的时候，竹子才知道大个子名叫秦致远，是引桥分部的技术主管，公司的青年才俊，曾经多次受到上级表彰，竹子这才对他刮目相看。

    事有凑巧，当书记公布项目部师徒结对名单时，竹子竟然听到“第三组：秦致远，孟小竹。”竹子傻了眼，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大手已经握了上来，“呵呵，小丫头，我们见过面了吧，刚才凶了点，请你不要介意啊。”“哼！”竹子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此后，项目部随处可以看到一个小丫头极不情愿地跟在秦致远身后跑来跑去的景象。项目部的小伙子眼红极了，看到师徒俩就打趣：“秦致远，你这小子走了桃花运了，城里有个俊俏的女朋友，项目部还天天跟着个可爱的小丫头，难怪干活这么大干劲。”秦致远马上阻止：“别瞎说啊，我可是就要结婚的人。小丫头条件这么好，好歹也要找个项目经理吧，哈哈。”

    日子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过了三个月，竹子很奇怪，为什么同学们深恶痛绝的工地生活在自己看来竟然没有那么可怕呢。竹子看大个子很不顺眼，每天都要故意蹭到他身边去找他斗嘴，恶狠狠地凶他。可是大个子却像个木头一样，只是傻笑，还拿手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好像逗弄一只小猫，竹子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竹子很嫉妒大个子，烧出来的鱼那么好吃，切土豆丝的样子居然很好看，还有他钱包里女朋友的样子妩媚得让人生气。

    项目部传开了，说大个子的女朋友下午就要来项目部探亲了。竹子的心酸酸的，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见人。大个子女朋友走后，项目部炸开锅了，有人说亲眼看见两人吵架了，一个拉手，一个甩手，最后不欢而散。还有人说大个子的女朋友又找了个企业家的儿子，这次来就是跟秦致远分手的。

    天色已晚，到处不见大个子踪影，竹子四处寻找，最后发现大个子一人坐在项目部外的河堤边喝闷酒，地上已经东倒西歪地躺着四五个空啤酒瓶。竹子静静地坐在了大个子旁边。大个子喝高了，醉醺醺地：“七年了，七年的感情终究抵不过别人三个月的攻势，只说是再也忍受不了分隔两地的爱情，女人啦，女人啦……”竹子心痛得很，喃喃地说：“也许你身边还有比她更好的，只是你看不到而已。”大个子转头奇怪地望了竹子一眼，轰然醉倒。

    施工一天天繁忙起来，项目部技术员人手紧张，大个子加班加点，日渐消瘦。竹子主动要求上夜班，说要好好锻炼锻炼，为项目部做点贡献。于是每天晚上两点半，竹子便和大个子两班倒。每次值夜班的时候，竹子都要满心欢喜地带上好多爱心便当，有时候是热牛奶加蛋糕，有时候是泡好的方便面，有时候是香喷喷的水果，“来，大个子，补充能量吧。”竹子故意笑得花枝乱颤。

     起初，大个子很开心，拍拍竹子的头，狼吞虎咽地把夜宵吃完，然后摸着肚子回去睡大觉。慢慢地，竹子发现大个子开始回避她，不再亲自和她接班。夜里两点半，空荡荡的值班室除了一张交接表，就剩下一个捧着夜宵的哀怨女子。

    “大个子，你最近为什么老躲着我？”竹子找大个子兴师问罪。“小丫头，瞎说什么，我干嘛要躲你呢？”大个子假装糊涂。“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不喜欢看到我，就直说，我不会死缠着你的。”竹子委屈得眼泪直打转。“唉！”大个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傻丫头，别对我这么好，不值得。我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什么风花雪月，海誓山盟早就看淡了，项目部小伙子这么多，你去找个年轻的吧，要不师傅我给你介绍介绍？刘蒙这小子还不错，对你一直挺有意思的……”大个子笑嘻嘻的。“你太过分了！”竹子推了大个子一把，转身飞奔而去。

     竹子仍然坚持在接班的时候，带上好多的零食，虽然她知道大个子根本不曾动过，第二天食物全部被其他的小伙子瓜分了。大个子依然躲着竹子，纵然在一个办公室开会，眼光也绝对不会扫到竹子这边。竹子伤透了心，她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的恋情这么痛苦，也许真的是自己单相思，与其这么尴尬，不如一个人安静地走开吧。竹子给上级部门递交了请调信，一个星期后正式调往海南项目部。

    最后一天当值，竹子上白班。夜里两点钟的时候，竹子悄悄到厨房下了一碗鸡蛋面，含着眼泪放在了值班室的桌子上。第二天一大早，竹子背负着行李和一段无望的恋情离开了项目部。竹子给大个子发了条信息：“大个子，鸡蛋面不知道你吃了没有，那是我第一次为喜欢的人下厨。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烦你了，你安心地工作吧。我知道你心里受过伤害，可是请不要随便怀疑爱情，希望你幸福……”

    海南工地的第75天，竹子抱着一大摞资料往复印室赶，猛地撞上一个人，资料撒了一地，竹子连忙蹲下身去捡。“小丫头，还是那么毛躁。”多么熟悉的声音，竹子惊呆了，抬头却看见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大个子！他笑眯眯地拍着竹子的头：“不认得我了？我是新来的副总工，以后做事可要认真点哦。对了，你煮的面条很难吃呢，不过吃了之后就上瘾了，所以我就跟到海南来了，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口福呢？”竹子又哭又笑，傻乎乎地一个劲点头，眼泪流到了嘴巴里，竹子尝了一口，居然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