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街头多的是迁徙的人，热意也不曾收敛，午间睡意正浓时，故乡总是牵着我的梦魂，令我怆然入梦。耳边回荡起鸡鸣狗吠与商贩的吆喝，空气里弥漫着瓜果与炊烟的味道以及新翻泥土的气息，日子竟过得寡淡有味。然而，映入眼帘最使我动容的是那一排青砖绿瓦白墙的老房子，屋檐下都是在田间弄巷地头奔跑的身影正倚墙休息，天真无暇的欢笑与清脆的鸟鸣，此起彼伏。

老房子的后面是一片寂寥的田地，由于业已不再久居便任其荒芜了。爬山虎的藤蔓借着凹凸不平的泥墙顺势爬向了房顶，折耳根草在墙基处肆虐地疯长起来；刺竹朝天的劲儿依旧蓬勃；鸡冠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因无人赏识，馥郁的清香渐渐无趣地逸散。

重回老房子的晌午，梦境里秋风难有的温和。老房子门前空地的梧桐树落黄了叶子，即将落尽叶子的枝桠指向着苍穹。天空是湛蓝的，老房子的木格子窗已被时间侵蚀得厉害，糊上去的窗纸也早已不见踪影，唯有稀疏几片碎纸屑还倔强地留守在窗沿。窗格子亮敞着，显露出颓废和记忆感，折射进来的斑驳光影让我一下子看清了老房子的旧貌。朝屋里望去，一如从前的陈设：家里人团聚的圆桌、连体的灶台、后院的水井、铁锅上的竹锅盖、还有各式劳作的农具，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凝神之际，姥姥剧烈的咳嗽声恍惚从记忆深处穿梭而来，氤氲在蒸腾的雾气中，我瞬间呛出了泪花。印象中，老房子房檐下最是热闹的地方。姥姥她是村里出了名的心灵手巧，邻里乡亲都爱与她亲近，加之念过书，写了一手好字，针线活做的出奇好，为人朴实能干，便有了每每午后邻里的妇女们都喜欢聚在这里纳鞋底、织毛衣以及唠叨家里、邻里生活琐事的盛况。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人搬离了这片老房区，或是有的拆掉盖起了楼房；里头的多数人也都岁数渐长，甚至有的离世了，这样的场景也只能停留在我孩时的记忆里。

老房子门前梧桐树之间的间隙上空贯穿一根粗粗的电线，平日里用来晾晒衣服。深秋时节，上面晾满了粉丝状的浑圆粗细的丝瓜囊；冬至过后，电线上陆陆续续有了新的“装饰品”，如咸鱼片、香肠串甚至各类的瓜果作物等，这些都是姥姥手巧的杰作，也是老房子一道别样的“风景线”。环顾那根脱皮的电线，再也没有姥姥“排兵布阵”的丝瓜囊，梧桐树仿佛也在一夜之间倒下了，缠着的电线也散落了一地，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毫无生气的空地。

人们总说时间很长，但当自己所有的思念与眷恋跃然纸上的时候，才知道时光飞逝，我与童年、老房子和姥姥之间还有这么多的故事道不尽、说不完。出于根深蒂固的乡土观念，我庆幸自己能过苟且的生活，也还有情怀去向往诗和远方，想到这里，我的内心溢满生活的百般味道。

我驻足在老房子厚厚的尘埃中，仓皇张望，岁月深处再也难觅那声声穿越时光和灵魂的咳嗽声。这个陪伴我成长的老房子，养育我长大的老妇人，终要送她们离开时光的边缘。（邱浩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