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南京，阳光炽烈却并不闷热。在中交二航局南京仙新路过江通道项目施工现场，上部结构工段长季宇鑫信步走在高悬于空中的猫道上，边走边介绍这座巍峨耸立的大桥。“这座悬索桥主跨有1760米，一跨过江，跨度排在世界前列。现在我们走的是为主缆施工修建的临时便道。”季宇鑫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声音在鼓荡的风声中舒展。

季宇鑫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2023年3月10日，经过近3个月的努力，28岁的他带领一支平均年龄仅有26岁的6人技术员团队，完成了南京仙新路过江通道跨江悬索桥的全部主索缆架设及调整任务，比计划日期整整提前了20天。

捕风：1厘米的误差精度

风从长江北岸吹来，越过江面，被矗立的桥梁主塔阻挡切割，散开后鼓动着季宇鑫的衣服猎猎作响，吹得人睁不开眼。因为桥梁上部结构位置高，江面又无遮拦，桥上桥下的风速差往往达到三级以上。桥下是晃动枝桠的三级微风，桥上便是可以推浪排云的六级强风。

季宇鑫回忆道：“风最大的时候，吹得主缆都快要荡到猫道外面去了，就这样我们还是把主缆顺利调完了。”

对于悬索桥而言，主缆的架设调整至关重要。如果将桥面比作晾晒的衣物，那么主缆便是那根主要用来承重的“晾衣绳”。每根主缆由169股索股组成，每股索股又由127根高强度钢丝紧密排列而成，架设时如同“纺纱”般将钢丝一根根牵引而来。每根索股在设计方案中都有着确切的位置，长达3108米的索股，位置精度误差不能超过1厘米。一旦没有在架设过程中让索股“各就其位”，整根主缆的强度将受到极大影响，甚至可能造成承载力不足、无法吊起桥面的事故。因而，大风对索缆架设特别是索股调整的影响巨大。

建设者们要等风停。

“我们设置了风力检测仪，只要捕捉到风速减弱到四级及以下，我们就立马开始测量及调整索股。”季宇鑫说。为了能在风速降低的第一时间投入调索，季宇鑫和他的同事们在猫道上搭了个帐篷。说是帐篷，其实就是几块薄薄的防雨布贴着围栏一搭，遮起上方和一侧的孔洞，地上铺几块木板，风仍是能从侧面和空隙中肆意侵入。

“有时候吹得脸跟被刀割似的，我们就这样蜷着嘛。”季雨鑫比划着，脸埋在臂弯里，壮硕的身材缩成一团。

降温：0.5℃的昼夜等待

季宇鑫的寝室里，有一台自己购置的咖啡研磨机。闲暇之余，他喜欢研究咖啡豆：产地、种类、风味……一提起便娓娓道来。他也不确定，是否是因长期在夜间工作而产生的这一爱好。但在夜间上猫道调索时，他的确喜欢带上一杯咖啡来提神。

为何非要在夜间调索？“调索对温度的要求极高，索股的内外膨胀系数不一样，如果温度变化剧烈，索股的位置根本没法测量。夜间温度更稳定，基本上内外索股温度能控制在0.5摄氏度以内，才具备调索条件。”项目部副经理李向阳解释道。

2022年12月20日，这是调整主缆第一根索股的日子。首根索股又被称为“基准索”，起到为后续索股提供观测基准点的作用，精度要求最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彼时南京的夜间气温已低至零下2摄氏度，但无风的气象条件和夜间稳定的温度，让这两天成了调索宝贵的窗口期。项目部决定，20日晚12点后开始调整首根索。

戴手套、围脖，穿棉鞋，羽绒服外再裹件厚实的大衣，戴着头灯，顶着带护耳的特制绒帽，这是夜间上塔工作人员的标准穿搭。但对于高空作业的季宇鑫来说，再厚实的“装甲”在冬日凛冽的寒风冻雨面前，仍显得单薄。

“调首根索那天，好多人‘阳了’，发烧，状态本来就不好，又冷，季哥就带着我们来回走，走热了身子骨就暖和了。”工段长助理张从栋回忆说。

凌晨2点，季宇鑫手握对讲机，半弯着腰，白光自头灯里打出，在眼前散成一块圆形的光斑。季宇鑫盯着眼前的读数，“再拉两公分！”话语随着白气一同被吐出。在等待了数小时后，季宇鑫终于等来调索的黄金时间。

经过2天调索及3天静态观测后，首根索股终于成功定位完成。

登山：37000步的梳索之路

如果从空中望向南京仙新路过江通道跨江悬索桥，就可以清楚地看见，在两岸高达263.8米的主塔支撑下，两条主缆呈现出一个缓缓下降又上升的“U”型，在江面划出一道抛物线。在这道抛物线上，季宇鑫一手拽着麻绳，一手拎着撬棍，迎着傍晚将落未落的霞光，踏着微微摇动的猫道缓缓攀爬着。麻绳绕过猫道中间的根根索股，顺从地跟着季宇鑫一同向上滑去。

这是调索工作中被称为“理索”的第一步。因为白天的暴晒，各条已搭建好的索股热胀冷缩，常常扭成麻花状。这时便要借助麻绳或钢丝，如同用梳子“梳发”一般，找出索股间的交错缠绕点，再用撬棍解开这个“麻花结”，让索股“柔顺如初”。

遇到的坎一道接着一道，这样的“麻花结”往往一晚上就有着数十个之多。一条梳索之路，季宇鑫一天就要来来回回走上三四遍。“从南岸到北岸，一般要走1个小时，我走40分钟就能走完。理索的时候，我差不多每天要走两三万步吧。”季宇鑫递过手机来，展示着不久前的运动数据，“喏，最多的一天走了37000多步。”

但猫道上的梳索之路绝非坦途。猫道主要是由铁丝网构成，透过密密麻麻的孔洞望下去，便是烟波浩渺、碧波万顷的长江。常人踏足，只要一眼便会两股战战。从猫道顶端到最低点有近150米的落差，最陡峭处坡度超过70度，与“奇险第一山”的华山登山道坡度相近，人走在上面，身体也是向后倾斜的。为了方便落脚，猫道上每隔一步便有一个横木方作为台阶。尽管如此，每次走下来季宇鑫的膝盖仍会疼上好一阵。“往好处想，到主缆架设完成的时候，我可是足足瘦了有20斤呢。”季宇鑫笑道。

翻山越岭的梳索之路，成了季宇鑫流动的办公桌。

目前，大桥已完成主缆紧缆施工，接下来将进行索夹安装，一道道工序正在季宇鑫和他的同事们手中稳步推进。（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