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0年代末的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云南大山农家娃。自打一出生，猪圈、鸡舍、牛棚便与我结下了深深的不解之缘，割猪草、喂鸡食、放牛、蹲守山楂林俨然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1990年代，村里条件落后，大多数家里除了父母结婚时候的大皮夹子、春花牌单车、缝纫机等几大嫁妆外，拿得出手的像样家具也就只剩手摇扬谷机（用来筛选饱满谷粒的一种木制设备）、灶台前的鼓风机、还有就是木制米柜。偶有一两家“万元户”，家里还会配上高级家电——14寸珠江牌黑白电视机，土坯瓦砾屋顶上高高竖起类似十字架的天线似乎成为了“万元户”家庭最为明显的标志。

记得我7岁时，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父亲毅然拿起“手术刀”（钢手锯、木推子、小钉锤）对家里的手推车动起了“美容手术”，经过简单加工，农用手推车摇身变成了托运平板车，身材瘦弱的父亲独自拉着平板车到距离老家20多公里外的下关城当起了人力拖夫。颇具投资眼光的母亲则逐渐把目光投向位于我老家不远处近20多亩的山楂林深处，并以每棵山楂2块钱的价格跟生产队承包了一亩近100多棵山楂树。自从我家承包了山楂林后，我也多了一个响当当的身份“护林员”。

每年农历八、九月份，晨间菜地里，肥嫩泛绿的菜叶在和煦暖阳照耀下闪耀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午间稻田里，一片片金灿灿的稻谷随着秋风翻起金波；晚间果林里，叽叽喳喳的小鸟扑腾着小翅膀在硕果累累的枝叶间欢歌雀跃。每天清晨，作为“护林员”的我都会用铝制饭盒装满米饭、酸腌菜、腐乳，腰间揣上一把弹弓，邀约三五小伙伴，赶着老牛到山楂林里放牧，我和小伙伴则拿起弹弓在林里围追小鸟，大有严防小鸟偷吃成熟沙棘果的架势，实则是孩提时代的天性使然，纯属调皮捣蛋、玩乐成分居多。午间时分，吃饱了的老牛则悠闲地躺在林荫草皮上，时而舔舌、时而摆耳、时而挥舞几下大尾巴，微闭双目，尽情享受免费的日光浴。懒得搭理老牛的我们，匆匆吃过盒饭后就会玩起角色扮演，几根木棒、几披棕榈叶，在我们小手里瞬间就变成了“金箍棒”、“蒲扇”等道具，一时间打闹声划破原本宁静的山楂林，惊起群群小鸟四处乱飞，宛如一幅乡间童趣图。

秋收时节，每天一大早母亲都会独自骑上老式春花牌单车载着新鲜山楂绕过十几公里的崎岖山路赶往乡间早集去售卖，运气好一点遇到倒卖的商贩不一会儿就能卖完，如果卖不完，母亲还会坚持再骑行几十公里到下关城里去售卖，临近黄昏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独自骑车回家，每次母亲都会给我带回一个香喷喷的猪肉韭菜包。那会儿，乐在其中的我还不知道这是母亲用省下的口粮钱给我买的。

而立之年的我，像极了余光中《乡愁》中那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儿时的玩伴，也早已成家立业，褪去了那一份童趣，各自迫于生计，疲于奔波，成为了许久未能谋面的旧识。而曾经那个承载了童年趣味的游乐场所——山楂林也早已不复存在。每每想到这儿，泪水就会打湿我的衣衫。（费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