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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谎言

发布时间:2022-04-06阅读次数:

那年我还是一名六岁的孩子,第一次和父亲去省城游玩,回家的时候乘坐的一列大蓬无座火车。车厢之间并不相通,和现在的货运列车极为相似,当时坐车的人不多,站得受不了就铺一张报纸坐在地板上休憩。
    记得当时很兴奋,我在或坐或站的人群中来回穿巡,偶然窜到车厢尾端,发现一个红色铁柄手闸,孤零零地安装在车厢铁皮上。我踮起脚尖去拉,想看看拉不拉得动。突然一股气流从铁柄下面小孔中喷出来,夹带着“呜呜”的呼啸声,接着车厢激烈抖动,仿佛遇到极大阻力。我当时吓懵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有位乘客赶紧走过来,将那个红色手柄倒推上去,车厢内这才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儿,列车上的乘警跑到我身边,大声斥问:“是谁拉的紧急制动闸?”这时父亲也挤了过来,看到我惊吓的眼神,心中顿时明白了事情原委。他把我紧紧搂在怀中,低头回答:“对不起,刚才是我拉的制动闸。”乘警看到父亲承认,显得更加恼火:“你知不知道随便拉制动闸会酿成事故?你知不知道火车停下来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犯法的?”幼年的我虽说不怎么懂事,但听到这一连串的斥问,顿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尤其是听“犯法”这两个字时,我吓得大哭起来。
    或许是我的哭声打动了乘警,又或许当时确实没造成事故。乘警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父亲后离开了。
    这是我记事时父亲撒的第一个谎——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他毫不犹豫地揽下了我造成的过错。揽得心甘情愿,揽得无所畏惧。
    第二个谎言是送我上大学那次。我高考那年,父亲干农活时常常喘息不已,乡下医院一直查不出真正病因。当时恰好我考上大学,他送我到省城,顺便去省城大医院检查身体。在我们学校分手后,一直没有父亲音讯。过几天我写了一封信回家询问父亲病况,父亲很快回了信,说他的病没什么大问题,吃了医生开的药,回家就好多了。并一再嘱咐我安心读书,没事不要回家。
    直到寒假回家,我才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父亲肺癌晚期,已经时日无多。原来他送我上大学的第一天,就在医院查出了病因,又怕影响我学业,他隐瞒了病情,对我又撒了一次弥天大谎。那时家里没钱看病,他就凭自己的病历去医院开最便宜的止疼药。他认为他捱得到寒假,他还可以在有生之年见儿子一面,他果然做到了……
    父亲离开我已有二十多年,每到清明节的时候,我都会到他的坟头静思祭奠。今年清明节工地正忙,回不了家,但我还是会找一片偏僻的荒地,摘几朵野花,燃一支香烟。慎终追远,缅怀思念我记忆中说了两次谎言的父亲。(胡志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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