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五代杨凝式韭花帖被誉为天下第五行书。望着母亲端上来的一盘韭菜炒蛋，不由得想起此帖。杨凝式是“昼寝乍兴，輖饥正甚”，此刻的我亦是刚下火车，水米未进。历史何其相似？只是才浅的我写不出那样好的字和佳句来。
    几年前，家里的房子初落成之时，母亲就在屋后面开了个菜园，种上了两沟韭菜。趁着家里的水井时常灌溉，韭菜长得跟麦苗一样绿油油。但长期在外的我就难有这样的口福了。
    上次回家是好几个月前了。一回到家，我便向母亲表达了想吃韭菜鸡蛋的愿望。可早上刚吃完饭，村子里虎子他媳妇便来了。“你妈在家吗？”“没在，估计这会出去了。”“我割点你们家的韭菜哈？”“嗯。”就这样，便被虎子他媳妇捷足先登了。只留下前两天刚被割完的嫩黄色的另外半截，小时候母亲便告诉我，这时的韭菜是不能割的，要等它长大了，否则会伤韭菜根。
    这次回来，第一盘菜便是韭菜炒蛋，料想定是母亲提前准备好的自家韭菜。“妈，这就是咱后院的韭菜吧？”“不是，是隔壁娜燕她妈送来的。”“哦，咋不吃咱家的韭菜？”“咱家的韭菜被割坏了，隔壁虎子他媳妇、孬蛋他媳妇、晶晶妈……天天来割，有时候不该割也来割。”母亲皱起眉头，非是心疼被割去的韭菜，而是感慨这稍年轻的一辈，不识时令，不懂得万物生长的之理。
    我打开后院的门去看，两沟韭菜稀稀拉拉的，就像人脱了头发一般，这儿秃一块，那儿秃一块。母亲便来安慰道：“回头我上点化肥，再撒点锅灰。”是啊！常常看到村里的老人在韭菜沟上撒锅灰，那大概是治疗韭菜脱发的何首乌吧！
    我幻想着韭菜摆脱现在的营养不良，重新探出嫩绿色的芽。可母亲却总是淡然处之，不像我这样伤春悲秋的矫情了。
    屋后的菜何止韭菜一种？凡果蔬收获的季节，母亲每每摘了去分给街坊四邻。更何况是别人拿着镰刀过来，又怎能将人拒之门外？此时我倒是想“篡改”刘备的一句名言了，“韭菜割完了可以再长，割坏了可以再种。但是邻里之间的心伤了，就很难修复了。”这大概就是母亲的处世哲学吧！她把情置于物之上，在村子里赢得了一片好名声，处得了一个好人缘。
    所以，我们家的餐桌上即便少了一味韭菜，却多了虎子钓来的鱼、孬蛋送来的野鸡和兔子肉、天线她妈送来的花椒……其实韭菜也没少，这不，我正吃着娜燕妈送来的韭菜，反而感觉越嚼越有味道了。（裴志城）